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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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翁令微, 是一個極度自我為中心，且主體性非常強的女孩兒。
所以他幾乎每天都感覺到自己在被冒犯。
比如現在，當她坐在教室裏上課, 突然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信息，說在教學樓外等她的時候, 翁令微覺得十分荒謬。
雖然不清楚對方是什麽人，但能夠準確地叫出自己的名字，那顯然是認識她的。
而電話號碼這種東西，既然自己沒存, 就說明自己不認識對方或者和對方沒什麽交集。
在這種前提下, 第一,對方拿到了自己的號碼。第二，對方自顧自地跑到學校來找她, 還直接安排了她接下來的時間, 這讓她非常不滿。
翁令微直接無視了信息，下課後, 就徑直走了。
吳俊一被直接無視，臉色並不好看。
他直接當道翁令微面前，道：“是顧阿姨叫我來的，翁小姐, 你就算不給我面子，也應該給長輩一個面子吧？”
“顧阿姨？”翁林偉奇怪：“你說的顧阿姨是誰？我認識嗎？”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找錯人了吧？”翁令微嗤笑：“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顧阿姨把誰當成貢品許諾給了你讓你去騷擾, 但是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我。所以……這位，算了不管誰吧, 能別擋在我面前嗎？”
“你這個女孩！說話不要這麽硬，會不討人喜歡。”
“謝謝誇獎, 我再接再厲。”
吳俊一急了：“我知道你有戀愛對象，但是家裏的意思……”
“我對你感不感興趣，和我有沒有對象沒關系。你這種需要被關進精神病院的蛇精病，正常人看了只會覺得惡心，都會躲得遠遠兒的。至於家裏……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家裏，但不管是誰，也沒有資格管我的事。”
“翁令微小姐，你怎麽動不動罵人？這也太沒禮貌了。”
“這位不知名雄性，你甚至都分不清什麽事敘述事實什麽事罵人，你也太沒文化了？小學畢業了嗎？”
“你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去你爹的老屁股！姑奶奶幹什麽都不可以，由不得你在這裏放屁！！”翁令微手裏哐哐掏出來，一下子就打到了藺召崎那裏：“藺召崎？”
“是我。”電話裏傳來男人沈穩的聲音，原本打算訓斥翁令微的吳俊一一下停住了動作，站得安靜無比。
確定是藺召崎本人，翁令微直接開罵：“老東西你是不是想死？老娘我沒招你沒惹你憑什麽害我？這個叫吳什麽的腦殘是你們找來的吧？什麽意思？把我當婊子送給他了？告訴你老不死了，老娘活了這麽大，還沒見過在街上把陌生人抓去送人的。要麽你把這人弄回去，永遠別讓他出現在我面前。要麽你信不信，我弄不死你我弄死他！看看誰怕誰！”
罵完啪一聲掛了電話。
再看吳俊一，臉都畸形了，嚇得不敢說一句話。
翁令微沖他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祁晝站在後面，目瞪口呆，等她遠了，才深吸一口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
吳俊一沒敢再糾纏，馬上撥通了家裏的電話：“媽，你跟我說實話，顧阿姨介紹的那個翁令微到底什麽來路，她真的只是h市翁家夫人的私生女？”
“是呀！我問清楚了，可不就是h市那個翁家麽！不過你放心，我親自打聽過了，雖然是個私生女，但翁家很寵她，早早就劃了股份在她名下，很有錢的。”
吳俊一深吸一口氣：“錯了肯定搞錯了！”她連藺先生都敢罵，怎麽可能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私生女……不對，私生女？
之前他只是覺得親媽出軌和野男人生的私生女，這也太齷齪了，就沒多想。
但如果，如果真的是女方出軌生的的話，誰知道出軌的對象是誰？憑什麽就不能是藺先生？
也怪他媽，說是顧阿姨介紹的，他就直接忽略了這種可能，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
但如果仔細想一下，顧阿姨那麽溫柔賢惠的一個人，幫著先生收尾也是正常。
這個了悟讓他頭皮一下子緊了起來。
如果是藺先生的千金……
那她的確該罵他！
回想了一下自己兩次見面的表現，吳俊一只覺得一身冷汗。
不行，他必須得想辦法挽回！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翁令微一看見祁晝 就開始咬牙切齒：“你剛才在哪兒？看見那個神經病了嗎？我真的好想打人。”
“看到了！我剛想說話就看到你開始……伸張正義，就沒敢打擾。”
“哼！他應該感謝我現在脾氣變好了！要是以前！我非得打到他跪地求饒！”
祁晝驚訝：“這麽兇的嘛？”
“廢話，反正我又占理又強勢，不打白不打！”
“強勢？”
“當然啊！你沒看出來嗎？”
“……說實話，不太……能看出來。”
翁令微就和他掰扯：“首先是我家，怪模怪樣的，不知道在幹什麽，還瞞著我的事不說。沒事，我無所謂！所以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相親對象，就很奇怪了。”
翁令微向他形容了一下那天自己出門時吳俊一的表現和家裏人的樣子，得出一個結論，撮合他們相親的話，並不是翁家人。
那就奇怪了，不是翁家又會是誰？
翁令微原本還在想是什麽人腦子不清楚，但藺家自己跳出來，就很明顯了。
更重要的是，‘顧阿姨’這三個字，可是吳俊一自己說的。
而翁令微從來不認識一個什麽顧阿姨，但藺召崎的那個老婆，卻正好姓顧。
“所以你就斷定，是藺家自作主張介紹對象？但是，說不定對方是一片好心呢？”
“一片好心？”翁令微嗤笑：“介紹對象這種事，只有對你們男人來說才會是一片好心！對女人來說，不過是把女的當成禮品拿去做人情而已。你看什麽時候介紹對象，會為女的考慮？”
祁晝咂了咂嘴，沒敢說話。
翁令微盯著他好半晌，見他不說話，就問：“怎麽看？幹嘛不說話？”
“沒有，我覺得你很有道理。但是，你就不怕藺家找你父母麻煩嗎？”
“嘻！藺召崎在巴結我，你沒看出來？”
祁晝：“……你說什麽？藺先生在……巴結你？”
“是呀！”她可是在他家當著主人的面懟了女主人，結果不僅沒有被責罵，還讓女主人道歉。這可個不一般。
而更不一般的是那個李秘書的表現。
如果藺召崎夫婦的態度還算隱晦讓人難以捉摸的話，李秘書的態度就太過明顯了。像那種為上位者處理私事的人精，如果沒有主人的表態，又怎麽會對她禮賢下士還表現得那麽親近？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他討好我的原因，以及對我的寬容底線在哪裏。”
祁晝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你就直接罵人？”
“嗯哼！反正我有穿戴甲！”翁林偉嗤了嗤鼻子：“他們的人騷擾我，我罵人有什麽問題？如果真的闖禍了，我就去道歉，就說……”
“說什麽？”
“就說我理解錯了，我以為他是來幫他的主子，也就是藺先生來勸我給藺先生當小三的，我太害怕了故意罵人。反正他們的態度模模糊糊，這麽善待我這樣一個陌生且長得漂亮的妙齡少女，我反應大一點兒怎麽了？正常！”
祁晝深吸一口氣：“看來沒有我的用武之地了！我還在說我怎麽樣也是你的男朋友。”
“準男朋友！”翁令微正色：“而且我如果需要你幫忙，會跟你直說的。沒有直說，就是我自己能夠解決。”
“聽上去我好像沒什麽用處？”
“男人本來就沒什麽用處啊！除了那啥！”
“什麽那啥？”祁晝側目。
翁令微奸笑一聲，不言而喻。
祁晝深吸一口，揉了揉臉。
她這哪裏是在試探翁家和藺家？她不僅在試探他們，還在試探他！
在她的價值體系中，人的排序是分有先後順序，也是界限分明的。
如果自己的表現不符合她的期望，那麽用不到一秒鐘，他就會被三振出局。
為了不被直接判出局，祁晝不得不調整自己的心態，完全站在翁令微的視角思考問題。
但願他能夠順利通過考察期。
大概是翁令微那一通謾罵出了效果，吳俊一當時就火急火燎跑來道歉了。
翁令微不想理會，直接報警。警察還沒來，他就接到電話，突然走了。
下午，李秘書再次出現在翁令微面前，說藺先生要見她。
這本來就在翁令微預料之中，但這一次她並不準備送上門，而是白眼一翻直接無視。
李秘書科比吳俊一要懂得情人世故得多，自然不會讓她不快。
而且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很有能說服人的那架勢。
翁令微哪裏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說服？
所以她當天晚上就劍氣鋪蓋卷，搬到了祁晝家裏。
“我可是個被嚇壞了的小可憐，都被逼到家裏來了，怎麽不害怕？當然是要找男朋友求助咯！”翁令微嘻嘻哈哈地占領了祁晝的房間。
祁晝好笑地搖搖頭，乖乖讓位，自己去睡客房。
【睡了沒？】
半夜，睡不著的祁晝給翁令微發短信。
【沒睡。】
【怎麽還不睡？睡不著？】
【等電話呢！我以為我媽會給我打電話，但是卻沒有。】
【看來藺召崎沒有告狀。】
【是的，看起來沒有告狀。】
【你好像還有一點兒失望？】
【什麽失望哦？就是有點兒出乎預料，我以為他們是一夥兒的。】
【看來不是？】
【看來不是。】
【那就別等了，早點休息。】
【所以你這個時候給我發短信，是為了讓我早點休息？】
【不是，我無聊，想找人聊天。】
【那聊？】
【聊什麽？】
【這不是我應該問你的嗎？你想聊什麽？】
【不知道。】
翁令微：【很好，我也不知道。】
【那想一想？】
【想不出來，我好像不太擅長和別人聊天。】也沒有到處聊天的習慣。
祁晝：【但是以前我們經常聊天。】在沒有見面的時候。
【但那時候我們在聊游戲啊！】主要話題是游戲，聊天的同時聊些其他的。現在他們兩個都不太玩游戲了，關於游戲的話題，基本上就沒有了。
祁晝就問：【那你現在還想玩游戲嗎？】
【不想，不感興趣。】
翁令微想了想，又發了一條消息：【而且我覺得游戲這種東西很奇怪，玩的時候吧，非常上頭，怎麽都停不下來。但是某一天，突然停下來，有幾天不玩，回頭一想，好像就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了。】
【說的……有道理。】
【中間沈略號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完全沒有思考過類似的問題。】
【？】
【就是，我除了在玩的時候之外，其餘時間沒有任何時候想起過游戲這個東西。】
【就算是聊天聊起，也是為了和你聊天或者，想起游戲那邊的你。】
【祁晝你到我這邊來。】
【(O_o)】
【寶寶你誤觸手機了？】
【沒有啊！誤觸怎麽會打這麽多字？】
【─━ _ ─━該不是……你在想什麽？不會以為是我想對你做什麽吧？】
【呃……((*^▽^*)你想多了寶寶，我怎麽會往那邊想呢！】
【我就是覺得手機聊天爪子痛。】翁令微發過去之後，好半天沒收到回覆，過了一會兒，聽到門被敲了兩下。
翁令微起來開門，看到他身上穿了一件純黑色真絲睡衣，十分霸道總裁——就是稍微年輕了幾個版本。
“你剛才，明明穿的是白色的睡衣。”這人洗完澡後專門在她面前繞了兩圈。
祁晝哼哼唧唧地說：“哦那個啊，剛才喝水不小心把袖子弄濕了。”
翁令微嗤笑一聲，不戳穿。
轉過身回到床上，給祁晝讓了一個位置躺好。看著那人關好門，蹭手蹭腳地跟上來，一躺。
“……”
“……”
“你頭發用的什麽洗發水？”
翁令微斜眼：“我不是用的你的洗發水嗎？”
“但是好香，聞起來感覺不一樣。”
“是嗎？”翁令微嗅了嗅自己，又湊到祁晝面前聞了聞，味道的確有一點不同。
“你噴香水了？”
“沒有。”祁晝嘆氣：“我還沒有挑好，沒有找到喜歡的味道。”
作為一個好不容易有了……準，女朋友的男人，祁晝也像所有求偶期男人一樣想要臭屁一下——尤其是女朋友一直對他忽冷忽熱忽遠忽近，這讓他對捯飭自己的需求更為緊迫。
然而市面上的所有香水他都買來試了試，一部分聞起來還不錯，一部分臭不可聞。
但是的確沒有哪一種味道那麽恰巧好，讓他覺得很不錯。
結果直到現在，他還是個只有沐浴露和洗發水會留香味的人。
當然了，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剛翁令微靠近嗅自己的時候，祁晝一下子屏住了呼吸，連動都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強裝無事地說：“要不然，你幫我挑一個？”
“別想了，我也不會。”翁令微就笑：“聽他們說什麽中香尾調，我全都分辨不出來……唔，大概也是沒有註意區分過，所以全完沒有買過香水。”
祁晝問：“是不喜歡嗎？”
“沒有啊，就是……沒註意。”香水和發卡一樣，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
如果哪天遇到了買一下，大概率也不會想起去用。但也有可能用兩次之後習慣了，也會一直用下去。
總而言之就是……暫時還沒有註意到過這種事。
祁晝輕笑：“大概你也用不上，您為你……聞起來很香。”
“是嗎？”翁令微道：“我聽說，如果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討論體香什麽的，會顯得非常暧昧，因為這是一個很私密的話題。但是現在……為什麽我沒感覺出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你沒有感覺出來？”祁晝伸出手，摸了摸她鬢角的頭發，感嘆：“好像一些所有人都在乎或者覺不可言傳的事情，在你這裏都非常理所當然。但另一些所有人都默認和習以為常的事情，在你這裏就成了大忌。你的標準和大部分人都有一點兒不同，我還在摸底，要是哪天弄錯了，你能不能不要生氣？”
“唔……是這樣嗎？”翁令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有那麽一點兒正確。
她拍拍祁晝的肩膀：“放心，我就算生氣了，也會直說的。只要你道歉然後改正，我就會原諒你。”
“那改正不了呢？”
“哦，那我們就分道揚鑣，再也不要接觸了。”翁令微理所當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合不來的人，當然是不要接觸才是最好的呀！”
“那你放心，我們很合得來。”
翁令微就笑他：“你也太想當然了，男人們在求偶的時候，是不會估計後果的，所以撒謊發誓信手拈來。可問題是，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你這樣隨口就為未來的事情打保票，是很容易減分的。”
“你不相信未來，我說什麽都沒有用。那我比較奇怪，你既然這麽不相信，為什麽又同意和我……唔，試一試呢？我那天和你說那些話，其實並沒有把握得到肯定的答覆。我都……我早就沒有自信了。”
“大概是因為，我不信任你和未來，並不妨礙我開心的時候選擇你。因為如果我不選的話，未來連存在都不存在啊！”翁令微覺得祁晝的臉很好摸，就把手搭在他的臉上，輕輕地摸來摸去。
祁晝把自己的手覆蓋在翁令微的手上，笑道：“這麽莽的嗎？”
“當然呀，人生嘛，就是要時不時地莽一下的。”
作為一個孤兒，每天都要過得小心翼翼以免惹上麻煩讓自己不能脫身。
但同時，她又非常清楚，對於一無所有的她來說，一味地小心謹慎其實是毫無意義的。
所以她的性格就成了兩個極端。
在一切還沒確定之前盡量茍，一旦發現事情滑向對自己不利的方向，或者忽然間出現了一個有可能有利於自己的希望，她就會不顧一切地往前莽。
這種莽，有很大程度賭的成分，很多時候，結果都能不盡如人意，或者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差。
但對她來說，賭十次，贏一次就足夠了。所以她才能從一無所有到順利長大考上大學，還能攢錢為買房子做準備。
如果不是突然嗝兒屁，翁令微覺得，此時的自己，應該是人生贏家。
當然，現在穿越了，贏得就更多了。然而莽的習慣，還是時不時地冒出來一下。
翁令微不準備改，她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為難自己。
而且性格這種事情，本來也不是說改就能改得了的。
“這樣的話，我就必須要小心謹慎了，我可不能讓你莽輸了。”
“啊？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翁令微揉著他的臉笑：“你是什麽樣的人，在我和你在一起之前，基本上就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其餘的再基於人性，做一個不好不壞的預測，其他的就順其自然。”
她說：“你不要覺得有壓力，更不必去想著改變自己。對我來說，你是什麽樣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我選擇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現在我能夠接受得了你，我就嘗試和你談戀愛，某天我覺得和你待不下去，那我們分手就可以。之前我一直遲疑的，其實並不是和你在一起會不會有什麽圓滿的結果，而是不確定你這個人的性格，會不會在我想要離開的時候，不肯放手。”
祁晝身體一僵，半晌才笑笑說她：“那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從來不會勉強別人。”
“嗯，看出來了。基本上你還是有一點兒自尊心的，不會糾纏不休。所以我的想法不就改變了嘛！”
“嗯，幸虧你改變了想法。”
翁令微翻身躺平，盯著天花板看。
祁晝問她：“明天想去哪兒？我們出去玩兒？”
“你還有心情去玩兒嗎？”
“沒有。”
“沒有你還說？”
“我怕你待得無聊，又不想被你扔下一個人待在家裏。”
“想太多了，我哪兒也不想去。”翁令微嘆氣：“前段時間跑太多路了，把我的精神力用光了。現在我就只想在家貓著哪兒也不去，什麽也不幹，純睡覺！如果不是還要考試，我真的可以癱到天荒地老。”
“這麽累嗎？”
“廢話，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有精力！”
“但是你力氣很大。”祁晝說道：“通常力氣大的人都精力旺盛。”
“那……是因為我的累在心裏。”翁令微心想，自己當然精力旺盛，但那是上輩子的事情。
這輩子嘛！空有一身力氣，不過CD時間變長了太多。
然而對她的話，祁晝不以為意：“心累？你才多大，心哪有那麽容易累的？”
“心唔……心裏什麽都沒有，就很頭容易累。因為它太小了。”翁令微說著說著，聲音就沒有了。
祁晝一看，果然睡著了。
他好笑，真不知道她是太信任自己，還是心大。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後，他也終於放松下來。往翁令微的方向蹭蹭，挨著她的肩膀，躺平。
第二天早上，翁令微被砰砰砰的聲音吵醒。迷糊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宿舍裏——除了住校的時候之外，她可從來沒有在睡覺的時候被敲過門。
睜開一條眼縫，發現自己不在寢室上鋪，於是又閉上了眼睛。
祁晝卻是被吵醒了，看到翁令微還在睡，他趕緊輕手輕腳爬起來去開門。
們一打開，發現是席卷卷，他沒好氣地瞪一眼：“大清早的，吵什麽？”
“阿姨做了海鮮桌，我見你到現在都還沒起來，才來叫你。”席卷卷眼睛都紅了：“你幹嘛兇我？”
“不吃！還有，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上樓。”祁晝壓低聲音，小聲警告一聲，回頭看見床上的人動了動，生怕把人吵醒，趕緊關上門。
重新蹭回床上，祁晝學著拍小孩那樣拍著翁令微的肩膀：“睡吧，睡吧，還早。”
“今天沒課？”
“沒課。”
“也不用上班？”
“不上班。”祁晝輕笑一聲，緩緩地拍著溫嶺微的肩膀幫她入睡，卻又忍不住問了一句：“寶寶你每天都要上班嗎？”
“廢話，不上班……吃什麽？”
祁晝：“……唔，上班叫你。”
等翁令微再次入睡，他才緩緩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房間裏光線並不明亮，深色的窗簾擋住了初升的太陽。然而陽光是那樣密集，還是有幾縷漏網之魚穿過縫隙，照進了房間裏。
這幾縷光線不多不少，剛好夠看得清屋內的一切。
祁晝垂著眼，靜靜地望著溫嶺微的臉。
說實話，她的睡相並不好，睡得亂七八糟，半夜滿床跑。
胳膊時而舉起，和腦袋齊平。時而一高一低，像個張牙舞爪的八爪魚。
這讓他昨天晚上睡覺時，不得不時不時地調整一下姿勢，免得和她手腳打架。
但即便如此，她看起來，也可愛無比。
祁晝覺得，自己時不時在某種不知道的時候，眼睛被加上了濾鏡。
她明明又囂張又蠻橫，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從來都只考慮自己。
翁家對她的寵愛有目共睹。
時青宇作為母親，因為對她的愧疚，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恨不得把她含在嘴裏。
但是她在明知道藺召崎威位高權重時，也毫不猶豫地隔著電話打罵，甚至在人家的家裏懟女主人。
作為一個能夠考上京大的高材生，翁令微顯然不傻。她不可能想不到，一旦得罪藺召崎會是神惡魔下場。
她自己不在乎，對翁家可能會有的遭遇完全不在意。
她就像一個沒心沒肺，一些只憑著自己的喜好來的熊孩子。
換成任何人，任何時候，這樣的人都是非常討人厭的。
理智地想一想，祁晝完全不認為自己會和這種人打交道。
但是，把這一切全部換到翁令微身上，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他覺得……
他的女朋友好可憐啊！
她就像個因為某種原因，一直被困在某個地方的小孩。
日升日落，歲月流轉。
隨著時間的消逝，身體成長，從頭到尾，已經變成了一個成年人。
但這具成熟的軀殼裏，裝著的，卻是一個完全沒有長大的小孩子。
她任性，天真，自我為中心，蠻橫不講理。
她好像在用自己創造的一套道理，在與這個世界作對。
是的作對，她不知道怎麽和世界相處。塵世的種種規則默契常識以及人情世故，是她知道卻不能堪透的大道理。
懷中的女孩，是一個身體長大了，然後不得不偽裝自己長大了的小孩子。
她自作主張，自我欺騙地，給自己按了一個已經成年的，比所有人都通透成熟的大人的身份，然後左支右拙，跌跌撞撞，在這個她完全不理解的世界裏試圖保護自己。
聽說翁令微四歲那年，生了一場很重的病。後來病好了，卻變得沈默不語，對外界沒有反應。
十七歲之前，她一直那樣沈默著，被當成了小傻子。
翁家當然對她很好。
但因為她很聰明，又生活足夠自理，所以一直在讀正常的學校。
可以想見，一個沒有辦法和人正常溝通，又長得格外漂亮的小女孩兒，會遇到多少麻煩。
那些小男孩們調皮搗蛋，肯定會欺負她的。
大人的世界裏，刀槍輥棒腥風血雨習以為常。小孩的世界裏，輕輕一個眼神都是狂風暴雪。
祁晝曾經見過一個女作者，那是一個非常特立獨行的女性。只不過對大部分人來說，她的奇怪和避世，要遠遠蓋過她作者的身份。
不理解她的人很多，覺得她故意特立獨行吸引眼球的人也很多。
但是祁晝看過她的一個訪談，對她的某一段對話記憶深刻。
她說，她的記憶很早，大概是不到一歲的之後，就開始記事了，只不過記住的，全都是一些非常特殊的片段。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一直以為，所有人都和她一樣。直到某一次和朋友聊天，才發現原來不是每個人的記憶都那麽早。大部分人記事，都在三歲以後去了。
然後她說起她最初，也是最早的記憶。
她說，那時候她的母親，帶著她去相親。
到了繼父家裏，要幫著幹活，就把她交給了家裏的老婆婆。
對大人來說，相親對象的家人，幫忙照顧一下初來乍到的孩子，是一件正常且善意的事情。
但是對她本人來說，卻完全不是這樣。
因為對她來說，那是一個新的世界，一個完全陌生，完全沒有概念的世界。
好像天地初開，鴻蒙乍現，那種迷蒙方醒的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不認識眼前的一切。房屋空氣人類，包括她自己，一個剛剛被迫醒了大腦的嬰兒，是不認識自己的，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不知道面前的又是什麽東西，人更是一種未知的概念。
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認識那個熟悉的味道的女人，就是她的一切。
可是那個女人，把她交給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怪東西手裏，就走了。
在走之前，她告訴她說，她“唰”一下就回來了。
可是，她不知道什麽是‘唰’的一下。不知道‘唰’是個什麽東西。
她好害怕呀！
但除了哭，完全不知道怎麽表達。
不會說話，不理解任何一句語言，更沒有操控肢體，去移動自己的能力。
那是一種，全方位的，全能的無能為力。
那種對於全世界的，鋪天蓋地的恐懼，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所受到的，第一份洗禮。
她並不怪她母親，也不怪任何人。
因為她並不是不負責任，也沒有胡亂把她交給什麽奇怪的人。
只是，很多時候責怪不責怪，原諒不原諒，都和事實沒有關系。
因為她不論是原諒或者不原諒，也沒有辦法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回到那個驚恐倉皇的嬰兒身邊，把她抱在懷裏，然後去找她的母親，讓她回到有著熟悉味道的懷抱裏。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僅此而已。
這小小的，一剎那的記憶，幾乎影響了女作家的整個人生。
祁晝就想，在翁令微那漫長的，沈默的，禹禹獨行的十幾年人生裏，是不是也像那個嬰兒，無助，迷茫，倉皇無措地，面對來自全世界的，鋪天蓋地的恐懼？
她所幻想的，那個和現實完全不同的童年和生活，是什麽呢？
是為了安慰自己而臆想出來的人生，還是一種更加具象化的恐懼？
“你在幹什麽？怎麽一直盯著我？”
翁令微打著哈欠，醒來了。
祁晝收回心神，對她微笑：“早安，我在看睡美人。”
“嘿嘿，小嘴真甜。”翁令微伸手抱住他的腦袋，拉過來吧嗒親了個響嘴。
“要起來嗎？我去給你拿衣服？”
“哎！不想起床，想賴床。”
“那就賴床！”祁晝也鉆進了被子裏，和她一起躺：“反正今天沒事。”
“你也沒事？你不用去跟案子的進展麽？”
“這種級別的案子，我哪有資格跟蹤？”祁晝嘆氣：“盡人事聽天命，等結果就好。”
“說的也是。”翁令微靠在他的肩膀上，腦袋晃來晃去：“不想起來，但時候又睡醒了，沒有困意。哎～我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來你家吧？我還沒有逛過呢，聽說你家很大？”
“還行吧，不是很大。”祁晝說道：“大概是我自己住久了覺得沒意思，不過你想逛，還是可以逛逛的。”
“嘿嘿，那好！待會兒我們去餵魚。”
“你怎麽知道我家有魚？”
“廢話！哪個假模假樣的有錢人家裏不養魚？”
祁晝：“……說的，好有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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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翁令微, 是一個極度自我為中心，且主體性非常強的女孩兒。
所以他幾乎每天都感覺到自己在被冒犯。
比如現在，當她坐在教室裏上課, 突然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信息，說在教學樓外等她的時候, 翁令微覺得十分荒謬。
雖然不清楚對方是什麽人，但能夠準確地叫出自己的名字，那顯然是認識她的。
而電話號碼這種東西，既然自己沒存, 就說明自己不認識對方或者和對方沒什麽交集。
在這種前提下, 第一,對方拿到了自己的號碼。第二，對方自顧自地跑到學校來找她, 還直接安排了她接下來的時間, 這讓她非常不滿。
翁令微直接無視了信息，下課後, 就徑直走了。
吳俊一被直接無視，臉色並不好看。
他直接當道翁令微面前，道：“是顧阿姨叫我來的，翁小姐, 你就算不給我面子，也應該給長輩一個面子吧？”
“顧阿姨？”翁林偉奇怪：“你說的顧阿姨是誰？我認識嗎？”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找錯人了吧？”翁令微嗤笑：“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顧阿姨把誰當成貢品許諾給了你讓你去騷擾, 但是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我。所以……這位，算了不管誰吧, 能別擋在我面前嗎？”
“你這個女孩！說話不要這麽硬，會不討人喜歡。”
“謝謝誇獎, 我再接再厲。”
吳俊一急了：“我知道你有戀愛對象，但是家裏的意思……”
“我對你感不感興趣，和我有沒有對象沒關系。你這種需要被關進精神病院的蛇精病，正常人看了只會覺得惡心，都會躲得遠遠兒的。至於家裏……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家裏，但不管是誰，也沒有資格管我的事。”
“翁令微小姐，你怎麽動不動罵人？這也太沒禮貌了。”
“這位不知名雄性，你甚至都分不清什麽事敘述事實什麽事罵人，你也太沒文化了？小學畢業了嗎？”
“你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去你爹的老屁股！姑奶奶幹什麽都不可以，由不得你在這裏放屁！！”翁令微手裏哐哐掏出來，一下子就打到了藺召崎那裏：“藺召崎？”
“是我。”電話裏傳來男人沈穩的聲音，原本打算訓斥翁令微的吳俊一一下停住了動作，站得安靜無比。
確定是藺召崎本人，翁令微直接開罵：“老東西你是不是想死？老娘我沒招你沒惹你憑什麽害我？這個叫吳什麽的腦殘是你們找來的吧？什麽意思？把我當婊子送給他了？告訴你老不死了，老娘活了這麽大，還沒見過在街上把陌生人抓去送人的。要麽你把這人弄回去，永遠別讓他出現在我面前。要麽你信不信，我弄不死你我弄死他！看看誰怕誰！”
罵完啪一聲掛了電話。
再看吳俊一，臉都畸形了，嚇得不敢說一句話。
翁令微沖他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祁晝站在後面，目瞪口呆，等她遠了，才深吸一口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
吳俊一沒敢再糾纏，馬上撥通了家裏的電話：“媽，你跟我說實話，顧阿姨介紹的那個翁令微到底什麽來路，她真的只是h市翁家夫人的私生女？”
“是呀！我問清楚了，可不就是h市那個翁家麽！不過你放心，我親自打聽過了，雖然是個私生女，但翁家很寵她，早早就劃了股份在她名下，很有錢的。”
吳俊一深吸一口氣：“錯了肯定搞錯了！”她連藺先生都敢罵，怎麽可能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私生女……不對，私生女？
之前他只是覺得親媽出軌和野男人生的私生女，這也太齷齪了，就沒多想。
但如果，如果真的是女方出軌生的的話，誰知道出軌的對象是誰？憑什麽就不能是藺先生？
也怪他媽，說是顧阿姨介紹的，他就直接忽略了這種可能，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
但如果仔細想一下，顧阿姨那麽溫柔賢惠的一個人，幫著先生收尾也是正常。
這個了悟讓他頭皮一下子緊了起來。
如果是藺先生的千金……
那她的確該罵他！
回想了一下自己兩次見面的表現，吳俊一只覺得一身冷汗。
不行，他必須得想辦法挽回！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翁令微一看見祁晝 就開始咬牙切齒：“你剛才在哪兒？看見那個神經病了嗎？我真的好想打人。”
“看到了！我剛想說話就看到你開始……伸張正義，就沒敢打擾。”
“哼！他應該感謝我現在脾氣變好了！要是以前！我非得打到他跪地求饒！”
祁晝驚訝：“這麽兇的嘛？”
“廢話，反正我又占理又強勢，不打白不打！”
“強勢？”
“當然啊！你沒看出來嗎？”
“……說實話，不太……能看出來。”
翁令微就和他掰扯：“首先是我家，怪模怪樣的，不知道在幹什麽，還瞞著我的事不說。沒事，我無所謂！所以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相親對象，就很奇怪了。”
翁令微向他形容了一下那天自己出門時吳俊一的表現和家裏人的樣子，得出一個結論，撮合他們相親的話，並不是翁家人。
那就奇怪了，不是翁家又會是誰？
翁令微原本還在想是什麽人腦子不清楚，但藺家自己跳出來，就很明顯了。
更重要的是，‘顧阿姨’這三個字，可是吳俊一自己說的。
而翁令微從來不認識一個什麽顧阿姨，但藺召崎的那個老婆，卻正好姓顧。
“所以你就斷定，是藺家自作主張介紹對象？但是，說不定對方是一片好心呢？”
“一片好心？”翁令微嗤笑：“介紹對象這種事，只有對你們男人來說才會是一片好心！對女人來說，不過是把女的當成禮品拿去做人情而已。你看什麽時候介紹對象，會為女的考慮？”
祁晝咂了咂嘴，沒敢說話。
翁令微盯著他好半晌，見他不說話，就問：“怎麽看？幹嘛不說話？”
“沒有，我覺得你很有道理。但是，你就不怕藺家找你父母麻煩嗎？”
“嘻！藺召崎在巴結我，你沒看出來？”
祁晝：“……你說什麽？藺先生在……巴結你？”
“是呀！”她可是在他家當著主人的面懟了女主人，結果不僅沒有被責罵，還讓女主人道歉。這可個不一般。
而更不一般的是那個李秘書的表現。
如果藺召崎夫婦的態度還算隱晦讓人難以捉摸的話，李秘書的態度就太過明顯了。像那種為上位者處理私事的人精，如果沒有主人的表態，又怎麽會對她禮賢下士還表現得那麽親近？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他討好我的原因，以及對我的寬容底線在哪裏。”
祁晝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你就直接罵人？”
“嗯哼！反正我有穿戴甲！”翁林偉嗤了嗤鼻子：“他們的人騷擾我，我罵人有什麽問題？如果真的闖禍了，我就去道歉，就說……”
“說什麽？”
“就說我理解錯了，我以為他是來幫他的主子，也就是藺先生來勸我給藺先生當小三的，我太害怕了故意罵人。反正他們的態度模模糊糊，這麽善待我這樣一個陌生且長得漂亮的妙齡少女，我反應大一點兒怎麽了？正常！”
祁晝深吸一口氣：“看來沒有我的用武之地了！我還在說我怎麽樣也是你的男朋友。”
“準男朋友！”翁令微正色：“而且我如果需要你幫忙，會跟你直說的。沒有直說，就是我自己能夠解決。”
“聽上去我好像沒什麽用處？”
“男人本來就沒什麽用處啊！除了那啥！”
“什麽那啥？”祁晝側目。
翁令微奸笑一聲，不言而喻。
祁晝深吸一口，揉了揉臉。
她這哪裏是在試探翁家和藺家？她不僅在試探他們，還在試探他！
在她的價值體系中，人的排序是分有先後順序，也是界限分明的。
如果自己的表現不符合她的期望，那麽用不到一秒鐘，他就會被三振出局。
為了不被直接判出局，祁晝不得不調整自己的心態，完全站在翁令微的視角思考問題。
但願他能夠順利通過考察期。
大概是翁令微那一通謾罵出了效果，吳俊一當時就火急火燎跑來道歉了。
翁令微不想理會，直接報警。警察還沒來，他就接到電話，突然走了。
下午，李秘書再次出現在翁令微面前，說藺先生要見她。
這本來就在翁令微預料之中，但這一次她並不準備送上門，而是白眼一翻直接無視。
李秘書科比吳俊一要懂得情人世故得多，自然不會讓她不快。
而且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很有能說服人的那架勢。
翁令微哪裏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說服？
所以她當天晚上就劍氣鋪蓋卷，搬到了祁晝家裏。
“我可是個被嚇壞了的小可憐，都被逼到家裏來了，怎麽不害怕？當然是要找男朋友求助咯！”翁令微嘻嘻哈哈地占領了祁晝的房間。
祁晝好笑地搖搖頭，乖乖讓位，自己去睡客房。
【睡了沒？】
半夜，睡不著的祁晝給翁令微發短信。
【沒睡。】
【怎麽還不睡？睡不著？】
【等電話呢！我以為我媽會給我打電話，但是卻沒有。】
【看來藺召崎沒有告狀。】
【是的，看起來沒有告狀。】
【你好像還有一點兒失望？】
【什麽失望哦？就是有點兒出乎預料，我以為他們是一夥兒的。】
【看來不是？】
【看來不是。】
【那就別等了，早點休息。】
【所以你這個時候給我發短信，是為了讓我早點休息？】
【不是，我無聊，想找人聊天。】
【那聊？】
【聊什麽？】
【這不是我應該問你的嗎？你想聊什麽？】
【不知道。】
翁令微：【很好，我也不知道。】
【那想一想？】
【想不出來，我好像不太擅長和別人聊天。】也沒有到處聊天的習慣。
祁晝：【但是以前我們經常聊天。】在沒有見面的時候。
【但那時候我們在聊游戲啊！】主要話題是游戲，聊天的同時聊些其他的。現在他們兩個都不太玩游戲了，關於游戲的話題，基本上就沒有了。
祁晝就問：【那你現在還想玩游戲嗎？】
【不想，不感興趣。】
翁令微想了想，又發了一條消息：【而且我覺得游戲這種東西很奇怪，玩的時候吧，非常上頭，怎麽都停不下來。但是某一天，突然停下來，有幾天不玩，回頭一想，好像就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了。】
【說的……有道理。】
【中間沈略號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完全沒有思考過類似的問題。】
【？】
【就是，我除了在玩的時候之外，其餘時間沒有任何時候想起過游戲這個東西。】
【就算是聊天聊起，也是為了和你聊天或者，想起游戲那邊的你。】
【祁晝你到我這邊來。】
【(O_o)】
【寶寶你誤觸手機了？】
【沒有啊！誤觸怎麽會打這麽多字？】
【─━ _ ─━該不是……你在想什麽？不會以為是我想對你做什麽吧？】
【呃……((*^▽^*)你想多了寶寶，我怎麽會往那邊想呢！】
【我就是覺得手機聊天爪子痛。】翁令微發過去之後，好半天沒收到回覆，過了一會兒，聽到門被敲了兩下。
翁令微起來開門，看到他身上穿了一件純黑色真絲睡衣，十分霸道總裁——就是稍微年輕了幾個版本。
“你剛才，明明穿的是白色的睡衣。”這人洗完澡後專門在她面前繞了兩圈。
祁晝哼哼唧唧地說：“哦那個啊，剛才喝水不小心把袖子弄濕了。”
翁令微嗤笑一聲，不戳穿。
轉過身回到床上，給祁晝讓了一個位置躺好。看著那人關好門，蹭手蹭腳地跟上來，一躺。
“……”
“……”
“你頭發用的什麽洗發水？”
翁令微斜眼：“我不是用的你的洗發水嗎？”
“但是好香，聞起來感覺不一樣。”
“是嗎？”翁令微嗅了嗅自己，又湊到祁晝面前聞了聞，味道的確有一點不同。
“你噴香水了？”
“沒有。”祁晝嘆氣：“我還沒有挑好，沒有找到喜歡的味道。”
作為一個好不容易有了……準，女朋友的男人，祁晝也像所有求偶期男人一樣想要臭屁一下——尤其是女朋友一直對他忽冷忽熱忽遠忽近，這讓他對捯飭自己的需求更為緊迫。
然而市面上的所有香水他都買來試了試，一部分聞起來還不錯，一部分臭不可聞。
但是的確沒有哪一種味道那麽恰巧好，讓他覺得很不錯。
結果直到現在，他還是個只有沐浴露和洗發水會留香味的人。
當然了，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剛翁令微靠近嗅自己的時候，祁晝一下子屏住了呼吸，連動都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強裝無事地說：“要不然，你幫我挑一個？”
“別想了，我也不會。”翁令微就笑：“聽他們說什麽中香尾調，我全都分辨不出來……唔，大概也是沒有註意區分過，所以全完沒有買過香水。”
祁晝問：“是不喜歡嗎？”
“沒有啊，就是……沒註意。”香水和發卡一樣，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
如果哪天遇到了買一下，大概率也不會想起去用。但也有可能用兩次之後習慣了，也會一直用下去。
總而言之就是……暫時還沒有註意到過這種事。
祁晝輕笑：“大概你也用不上，您為你……聞起來很香。”
“是嗎？”翁令微道：“我聽說，如果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討論體香什麽的，會顯得非常暧昧，因為這是一個很私密的話題。但是現在……為什麽我沒感覺出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你沒有感覺出來？”祁晝伸出手，摸了摸她鬢角的頭發，感嘆：“好像一些所有人都在乎或者覺不可言傳的事情，在你這裏都非常理所當然。但另一些所有人都默認和習以為常的事情，在你這裏就成了大忌。你的標準和大部分人都有一點兒不同，我還在摸底，要是哪天弄錯了，你能不能不要生氣？”
“唔……是這樣嗎？”翁令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有那麽一點兒正確。
她拍拍祁晝的肩膀：“放心，我就算生氣了，也會直說的。只要你道歉然後改正，我就會原諒你。”
“那改正不了呢？”
“哦，那我們就分道揚鑣，再也不要接觸了。”翁令微理所當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合不來的人，當然是不要接觸才是最好的呀！”
“那你放心，我們很合得來。”
翁令微就笑他：“你也太想當然了，男人們在求偶的時候，是不會估計後果的，所以撒謊發誓信手拈來。可問題是，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你這樣隨口就為未來的事情打保票，是很容易減分的。”
“你不相信未來，我說什麽都沒有用。那我比較奇怪，你既然這麽不相信，為什麽又同意和我……唔，試一試呢？我那天和你說那些話，其實並沒有把握得到肯定的答覆。我都……我早就沒有自信了。”
“大概是因為，我不信任你和未來，並不妨礙我開心的時候選擇你。因為如果我不選的話，未來連存在都不存在啊！”翁令微覺得祁晝的臉很好摸，就把手搭在他的臉上，輕輕地摸來摸去。
祁晝把自己的手覆蓋在翁令微的手上，笑道：“這麽莽的嗎？”
“當然呀，人生嘛，就是要時不時地莽一下的。”
作為一個孤兒，每天都要過得小心翼翼以免惹上麻煩讓自己不能脫身。
但同時，她又非常清楚，對於一無所有的她來說，一味地小心謹慎其實是毫無意義的。
所以她的性格就成了兩個極端。
在一切還沒確定之前盡量茍，一旦發現事情滑向對自己不利的方向，或者忽然間出現了一個有可能有利於自己的希望，她就會不顧一切地往前莽。
這種莽，有很大程度賭的成分，很多時候，結果都能不盡如人意，或者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差。
但對她來說，賭十次，贏一次就足夠了。所以她才能從一無所有到順利長大考上大學，還能攢錢為買房子做準備。
如果不是突然嗝兒屁，翁令微覺得，此時的自己，應該是人生贏家。
當然，現在穿越了，贏得就更多了。然而莽的習慣，還是時不時地冒出來一下。
翁令微不準備改，她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為難自己。
而且性格這種事情，本來也不是說改就能改得了的。
“這樣的話，我就必須要小心謹慎了，我可不能讓你莽輸了。”
“啊？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翁令微揉著他的臉笑：“你是什麽樣的人，在我和你在一起之前，基本上就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其餘的再基於人性，做一個不好不壞的預測，其他的就順其自然。”
她說：“你不要覺得有壓力，更不必去想著改變自己。對我來說，你是什麽樣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我選擇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現在我能夠接受得了你，我就嘗試和你談戀愛，某天我覺得和你待不下去，那我們分手就可以。之前我一直遲疑的，其實並不是和你在一起會不會有什麽圓滿的結果，而是不確定你這個人的性格，會不會在我想要離開的時候，不肯放手。”
祁晝身體一僵，半晌才笑笑說她：“那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從來不會勉強別人。”
“嗯，看出來了。基本上你還是有一點兒自尊心的，不會糾纏不休。所以我的想法不就改變了嘛！”
“嗯，幸虧你改變了想法。”
翁令微翻身躺平，盯著天花板看。
祁晝問她：“明天想去哪兒？我們出去玩兒？”
“你還有心情去玩兒嗎？”
“沒有。”
“沒有你還說？”
“我怕你待得無聊，又不想被你扔下一個人待在家裏。”
“想太多了，我哪兒也不想去。”翁令微嘆氣：“前段時間跑太多路了，把我的精神力用光了。現在我就只想在家貓著哪兒也不去，什麽也不幹，純睡覺！如果不是還要考試，我真的可以癱到天荒地老。”
“這麽累嗎？”
“廢話，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有精力！”
“但是你力氣很大。”祁晝說道：“通常力氣大的人都精力旺盛。”
“那……是因為我的累在心裏。”翁令微心想，自己當然精力旺盛，但那是上輩子的事情。
這輩子嘛！空有一身力氣，不過CD時間變長了太多。
然而對她的話，祁晝不以為意：“心累？你才多大，心哪有那麽容易累的？”
“心唔……心裏什麽都沒有，就很頭容易累。因為它太小了。”翁令微說著說著，聲音就沒有了。
祁晝一看，果然睡著了。
他好笑，真不知道她是太信任自己，還是心大。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後，他也終於放松下來。往翁令微的方向蹭蹭，挨著她的肩膀，躺平。
第二天早上，翁令微被砰砰砰的聲音吵醒。迷糊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宿舍裏——除了住校的時候之外，她可從來沒有在睡覺的時候被敲過門。
睜開一條眼縫，發現自己不在寢室上鋪，於是又閉上了眼睛。
祁晝卻是被吵醒了，看到翁令微還在睡，他趕緊輕手輕腳爬起來去開門。
們一打開，發現是席卷卷，他沒好氣地瞪一眼：“大清早的，吵什麽？”
“阿姨做了海鮮桌，我見你到現在都還沒起來，才來叫你。”席卷卷眼睛都紅了：“你幹嘛兇我？”
“不吃！還有，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上樓。”祁晝壓低聲音，小聲警告一聲，回頭看見床上的人動了動，生怕把人吵醒，趕緊關上門。
重新蹭回床上，祁晝學著拍小孩那樣拍著翁令微的肩膀：“睡吧，睡吧，還早。”
“今天沒課？”
“沒課。”
“也不用上班？”
“不上班。”祁晝輕笑一聲，緩緩地拍著溫嶺微的肩膀幫她入睡，卻又忍不住問了一句：“寶寶你每天都要上班嗎？”
“廢話，不上班……吃什麽？”
祁晝：“……唔，上班叫你。”
等翁令微再次入睡，他才緩緩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房間裏光線並不明亮，深色的窗簾擋住了初升的太陽。然而陽光是那樣密集，還是有幾縷漏網之魚穿過縫隙，照進了房間裏。
這幾縷光線不多不少，剛好夠看得清屋內的一切。
祁晝垂著眼，靜靜地望著溫嶺微的臉。
說實話，她的睡相並不好，睡得亂七八糟，半夜滿床跑。
胳膊時而舉起，和腦袋齊平。時而一高一低，像個張牙舞爪的八爪魚。
這讓他昨天晚上睡覺時，不得不時不時地調整一下姿勢，免得和她手腳打架。
但即便如此，她看起來，也可愛無比。
祁晝覺得，自己時不時在某種不知道的時候，眼睛被加上了濾鏡。
她明明又囂張又蠻橫，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從來都只考慮自己。
翁家對她的寵愛有目共睹。
時青宇作為母親，因為對她的愧疚，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恨不得把她含在嘴裏。
但是她在明知道藺召崎威位高權重時，也毫不猶豫地隔著電話打罵，甚至在人家的家裏懟女主人。
作為一個能夠考上京大的高材生，翁令微顯然不傻。她不可能想不到，一旦得罪藺召崎會是神惡魔下場。
她自己不在乎，對翁家可能會有的遭遇完全不在意。
她就像一個沒心沒肺，一些只憑著自己的喜好來的熊孩子。
換成任何人，任何時候，這樣的人都是非常討人厭的。
理智地想一想，祁晝完全不認為自己會和這種人打交道。
但是，把這一切全部換到翁令微身上，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他覺得……
他的女朋友好可憐啊！
她就像個因為某種原因，一直被困在某個地方的小孩。
日升日落，歲月流轉。
隨著時間的消逝，身體成長，從頭到尾，已經變成了一個成年人。
但這具成熟的軀殼裏，裝著的，卻是一個完全沒有長大的小孩子。
她任性，天真，自我為中心，蠻橫不講理。
她好像在用自己創造的一套道理，在與這個世界作對。
是的作對，她不知道怎麽和世界相處。塵世的種種規則默契常識以及人情世故，是她知道卻不能堪透的大道理。
懷中的女孩，是一個身體長大了，然後不得不偽裝自己長大了的小孩子。
她自作主張，自我欺騙地，給自己按了一個已經成年的，比所有人都通透成熟的大人的身份，然後左支右拙，跌跌撞撞，在這個她完全不理解的世界裏試圖保護自己。
聽說翁令微四歲那年，生了一場很重的病。後來病好了，卻變得沈默不語，對外界沒有反應。
十七歲之前，她一直那樣沈默著，被當成了小傻子。
翁家當然對她很好。
但因為她很聰明，又生活足夠自理，所以一直在讀正常的學校。
可以想見，一個沒有辦法和人正常溝通，又長得格外漂亮的小女孩兒，會遇到多少麻煩。
那些小男孩們調皮搗蛋，肯定會欺負她的。
大人的世界裏，刀槍輥棒腥風血雨習以為常。小孩的世界裏，輕輕一個眼神都是狂風暴雪。
祁晝曾經見過一個女作者，那是一個非常特立獨行的女性。只不過對大部分人來說，她的奇怪和避世，要遠遠蓋過她作者的身份。
不理解她的人很多，覺得她故意特立獨行吸引眼球的人也很多。
但是祁晝看過她的一個訪談，對她的某一段對話記憶深刻。
她說，她的記憶很早，大概是不到一歲的之後，就開始記事了，只不過記住的，全都是一些非常特殊的片段。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一直以為，所有人都和她一樣。直到某一次和朋友聊天，才發現原來不是每個人的記憶都那麽早。大部分人記事，都在三歲以後去了。
然後她說起她最初，也是最早的記憶。
她說，那時候她的母親，帶著她去相親。
到了繼父家裏，要幫著幹活，就把她交給了家裏的老婆婆。
對大人來說，相親對象的家人，幫忙照顧一下初來乍到的孩子，是一件正常且善意的事情。
但是對她本人來說，卻完全不是這樣。
因為對她來說，那是一個新的世界，一個完全陌生，完全沒有概念的世界。
好像天地初開，鴻蒙乍現，那種迷蒙方醒的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不認識眼前的一切。房屋空氣人類，包括她自己，一個剛剛被迫醒了大腦的嬰兒，是不認識自己的，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不知道面前的又是什麽東西，人更是一種未知的概念。
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認識那個熟悉的味道的女人，就是她的一切。
可是那個女人，把她交給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怪東西手裏，就走了。
在走之前，她告訴她說，她“唰”一下就回來了。
可是，她不知道什麽是‘唰’的一下。不知道‘唰’是個什麽東西。
她好害怕呀！
但除了哭，完全不知道怎麽表達。
不會說話，不理解任何一句語言，更沒有操控肢體，去移動自己的能力。
那是一種，全方位的，全能的無能為力。
那種對於全世界的，鋪天蓋地的恐懼，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所受到的，第一份洗禮。
她並不怪她母親，也不怪任何人。
因為她並不是不負責任，也沒有胡亂把她交給什麽奇怪的人。
只是，很多時候責怪不責怪，原諒不原諒，都和事實沒有關系。
因為她不論是原諒或者不原諒，也沒有辦法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回到那個驚恐倉皇的嬰兒身邊，把她抱在懷裏，然後去找她的母親，讓她回到有著熟悉味道的懷抱裏。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僅此而已。
這小小的，一剎那的記憶，幾乎影響了女作家的整個人生。
祁晝就想，在翁令微那漫長的，沈默的，禹禹獨行的十幾年人生裏，是不是也像那個嬰兒，無助，迷茫，倉皇無措地，面對來自全世界的，鋪天蓋地的恐懼？
她所幻想的，那個和現實完全不同的童年和生活，是什麽呢？
是為了安慰自己而臆想出來的人生，還是一種更加具象化的恐懼？
“你在幹什麽？怎麽一直盯著我？”
翁令微打著哈欠，醒來了。
祁晝收回心神，對她微笑：“早安，我在看睡美人。”
“嘿嘿，小嘴真甜。”翁令微伸手抱住他的腦袋，拉過來吧嗒親了個響嘴。
“要起來嗎？我去給你拿衣服？”
“哎！不想起床，想賴床。”
“那就賴床！”祁晝也鉆進了被子裏，和她一起躺：“反正今天沒事。”
“你也沒事？你不用去跟案子的進展麽？”
“這種級別的案子，我哪有資格跟蹤？”祁晝嘆氣：“盡人事聽天命，等結果就好。”
“說的也是。”翁令微靠在他的肩膀上，腦袋晃來晃去：“不想起來，但時候又睡醒了，沒有困意。哎～我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來你家吧？我還沒有逛過呢，聽說你家很大？”
“還行吧，不是很大。”祁晝說道：“大概是我自己住久了覺得沒意思，不過你想逛，還是可以逛逛的。”
“嘿嘿，那好！待會兒我們去餵魚。”
“你怎麽知道我家有魚？”
“廢話！哪個假模假樣的有錢人家裏不養魚？”
祁晝：“……說的，好有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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